日前，国务院印发《关于加强监管防范风险推动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》，是继2004年、2014年两个“国九条”之后，资本市场迎来的第三个“国九条”，提出“未来五年基本形成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总体框架”。为此，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了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副院长田轩。他表示，新“国九条”层级高、定位准、覆盖内容全，体现了党中央、国务院对于资本市场的高度重视。我国资本市场需要经历一场以夯实基本制度、提升法治化水平为核心的“提质”改革。

 

 

中国经济时报：国务院在当前的时间节点出台资本市场第三个“国九条”，有哪些重要意义？传递出哪些信号？

 

田轩：资本市场迎来新“国九条”，从政策供给背景看，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建设金融强国目标，2024年《政府工作报告》将“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”作为新一年的重点工作。结合近期一系列中央部署来看，新“国九条”层级高、定位准、覆盖内容全，体现了党中央、国务院对于资本市场的高度重视，是中央锚定建设高质量资本市场政策连续性、一致性的体现，表明了中央在新时代统筹发展和安全，以制度、法治为重点，以金融政治性、人民性为中心，建设高质量资本市场的目标与决心。

 

从市场发展新阶段、新需求来看，经历30多年发展，我国资本市场在市场化、法治化、国际化三方面取得了进步，正在走向成熟，在推动高水平循环、促进高质量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的杠杆作用。当前，资本市场不断成熟的关键取决于基本功能和市场基础建设，市场化、法治化和国际化程度，资本市场的监管能力、市场的诚信状况、投资者保护水平等。对标这三个维度目标，资本市场还要经历一场以夯实基本制度、提升法治化水平为核心的“提质”改革，特别是在加快形成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新目标下，加快巩固资本市场健康发展根基的改革，成为关乎金融服务实体经济、助力科技创新的关键问题。从我国资本市场运行实际来看，亦是如此。近年来，A股多次围绕3000点股指波动调整，从本质上看，是因为制约资本市场走向成熟的一些深层次问题还没得到解决。

 

此外，从促内需这一当前经济发展稳增长的关键抓手来看，也亟须通过资本市场改革，切实提升我国资本市场投资者回报水平、创造更多增加居民财产性收入的机会，助力提振信心和拉动内需。

 

 

中国经济时报：新“国九条”要求，要严把发行上市准入关，提高主板、创业板上市标准，完善科创板科创属性评价标准。你对发行上市有哪些具体建议？

 

田轩：注册制实际上是将企业发行上市的把关权交给市场，资本市场监管回归以信息披露为核心，公司上市发行的审核权已前置到证券交易所。“交给市场”并非意味着“一放了之”，而是要求以交易所为核心主体的审核机构，更科学、精细地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为目标，来不断完善上市标准。

 

未来，首先要在上市后的环节，进一步完善以提升上市公司质量为核心的配套监管安排。在交易环节，应着力稳定市场预期，加强投资者教育，做好投资者适当性管理，稳步推动投资者结构转变。同时，通过持续监管，引导上市公司完善公司组织架构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，加强科技创新能力，提升公司发展质量。在退市环节，完善退市配套措施和相应的转板机制，畅通企业退市的后续融资通道。此外，要持续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及司法保障举措，畅通多元化维权通道，加重财务造假、内幕交易等违法违规行为的行政、刑事法律责任，大幅提高资本市场违法违规成本。

 

其次，要重点针对科创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实际需求，进一步完善发行机制和转板机制。在转板机制方面，以全面注册制为抓手，打通全市场转板通道。在发行机制方面，监管层可以考虑降低发行条件，不断丰富上市标准，优化上市程序，提高上市效率，畅通中小企业直接融资途径，发挥好贯通新三板基础层、创新层的特色；推行多元化融资模式，坚持市场化导向，实施灵活的发行机制。

 

 

中国经济时报：到2023年底，我国境内上市公司已超过5300家。有学者提出，要保持退出数量和新上市公司的平衡。你对退市有哪些具体建议？

 

田轩：资本市场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紧抓注册制这个“牛鼻子”。而让注册制真正走深走实，绝不是简单地改变发行制度，而是市场和监管生态的全面重塑。借鉴成熟资本市场的经验可以发现：完备的注册制需要两大外部条件和三大内部支柱。其中，外部条件为完善的法律法规环境和投资者保护环境，内部支柱包括事前公平的准入制度、事中完善的信披制度、事后严格的退市制度。

 

对标一个合理的市场优胜劣汰循环状态，退市指标的衡量，不仅是上市公司的“量”，还包括上市公司结构的“质”变。要以流转率为指标来考量退市情况、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为目标，才能保证资本市场“优胜劣汰”良性循环系统的运转，让最优质的资产、最好的企业挂牌，让稀缺的公众资源配置在最好的企业里。

 

 

首先，进一步完善强制退市标准。定量定性标准相结合，增加交易所必要的自由裁量权，为不同层级的上市企业设定相应的退市标准，加强退市标准的可执行性；丰富并细化规范类退市指标等。

 

其次，进一步优化退市流程环节。明确退市流程的时间节点，加大退市的执行力度，进一步压缩功能重叠的退市环节，落实强制退市机制，强化交易所一线监管职能，防止公司“停而不退”。

 

再次，进一步完善退市配套机制。完善退市配套措施和相应的转板机制，以北交所转板机制为枢纽，加快多层次资本市场转板通道建设，拓宽企业融资渠道，畅通企业退市的后续融资通道，为企业主动退市提供承接安排支撑。

 

最后，进一步加大退市监管力度。出台发行后续配套的追责和处罚机制并严格执行，加强各部门联动机制，严厉打击欺诈发行、财务造假、内幕交易等违法行为，加大处罚力度。